清河和林云飞就地四散寻找树枝枯叶,邢六拉着马嚼头到道路一旁喂草,石蕊下马,取了马背上的干粮和饮水,本是一切如常。
却不知深山上,白昼暗的实在太快!
刹那间,浓稠的夜色整个覆盖下来......
清河摸到了口袋里的火刀火石,周围实在太黑,他只好将手中柴薪原地放下,刀石摩擦起火,霎时烧了起来。
这一番火起可不得了,稠如墨汁的“界内”让这一片火光映的透亮。清河这才瞧见,枯叶地上有密密麻麻的小脚印,一声声“呜呜呜......”的小兽叫声迭起。
清河此时心下倒不甚急,料想到他们三人见到火光定会寻来,突然看到,火光边缘像是卧着一物,长长的横在树下,又似是节枯倒死树。
清河心急,对着喊了一声,丝毫无有回应,本待不理,可好奇心陡起,缓缓走了过去。
还未走到半途,背后有人迎着火光走了过来,远远地便喊起:“清河、清河......”
清河回过身来,见那邢六披着一件灰旧大衣矮矮地簇行过来,只是脚步轻的出奇,像是怕压坏了地上遍布的枯枝落叶一样。
清河道:“是邢六哥啊,这天黑的太快,我分不清方向,只好留在原地等你们了!”
邢六一脸笑容,道:“不打紧,不打紧,这天黑的奇,我急切找不到你们。这下好,见着你了。”
“云飞和石蕊在哪?他俩没和你一起来吗?”
“我可没见到他俩,我只瞧见你这有一点火光,就循着路找来了。”
清河心想没错,又感到切身的寒意,便回头邀邢六一同坐到火堆边上烤火。
清河捡的是干松树枝,这种树枝是树林里最理想的燃料,它全身都是最好的柴火,松针被石头镇民称为“懒人爱”,是以火光旺盛,毫无疲态。
清河心里又计较起来:“为何云飞和石蕊两人未能找寻过来?他记得夜幕将倾前,他不过在驻地周围拾柴薪,他俩怎么会能瞧不见?”
清河和邢六印着跳动的火光,互相对坐,清河用树枝拨弄起火堆,也不知等了多久,肚子空空,饿感涌了上来,便道:
“邢六哥,我看他俩也许迷路了,我同你一起喊他们,以免他俩在这深山野林中出了什么岔子。”
“好啊,当然好!我看石蕊这小姑娘天不怕地不怕,真遇到什么事,可的确糟糕。”
“嗯,邢六哥说的是。”
清河便和邢六扯着嗓子在山林里“林云飞、乔石蕊......”的喊起来,盏茶功夫,清河就支撑不住,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,深暗的丛林里丝毫无有回应。
静谧的黑暗囊括寰宇,二人的叫喊声像是撞进了深水暗流里,被异度吞没。
清河颓然坐在枯叶地上,却听得身边的邢六还在一声声叫喊着,底气十足,一声盖过一声的响亮,高亮之中丝毫带着些尖细?
清河一时诧异,人何以能如此不停转的高声呼喊。
借着火光打量起邢六来,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外,火堆左近的确是那个粗头矮身的邢老大。
邢六又喊了多声后才渐渐停下。
林荡空空,始终不见回声,邢六道:“也不知道他二人到底怎么了。”
清河心想:“石蕊和云飞都有些术法基础,这山里的兽怪也大都无智,倒是不用担心。”
回答道:“多半是找我们去了,石蕊通晓世故,他二人都懂术法,寻常兽怪也拿不住他们,邢六哥放心好了。”
邢六微笑道:“你这样一说,我才放心。”
不一会儿,清河的肚子“咕咕咕......”叫起来,柴薪甚旺,清河现在只希望他俩能循路回来,反倒不敢擅离火堆。
邢六道:“看来姜小兄弟是饿了,来来来,我带了干粮。”说罢,从身上的小方口袋里,窸窸窣窣取出油饼、馒头和一小包碎碎的肉块,笑着递给清河。
清河本还想寻问粮食不是都存放在马背上吗?怎么邢六会有?见到与之前几日所食米饼、干馍并不相同,想到可能是邢六随身所带,他这样的老江湖如此倒也十分正常。
清河饥肠辘辘,拿起油饼,一口咬下,满口清香!又裹着布包吃几块了干肉,居然也是爽口之极!顿觉诧异。
这时饥饿非常,清河哪顾得许多,三下五除二吃完了饼子和肉块,摸了摸嘴,向邢六道谢。
荒夜深入,温度持续走低,邢六两只手缩在宽大的衣袖里,也不烤火,笑问道:“姜小兄弟,你道咱们此行会顺利不?”
清河道:“有邢大哥在,自然百事百顺。”
“那你说,我......我们抓几个好呢?”
清河心里满是疑惑,心想:“抓几个?‘犽’阶的贪药狼这般好对付吗?照林如乐耸人听闻的说法,不是抓一个都难似登天?”
回答道:“邢大哥是问抓几个吗?”
“是啊!”
“我们此行不是只问药吗?只为了七哥的失心疯,抓许多倒也不必,邢大哥你说是吗?”
“对对对!哪里要那么多条的贪药狼。可是雌狼雄狼互相存生,咱们一起杀了罢?”
清河还是心惊,怎么邢六哥没听如乐说过这狼兽的凶恶吗?我们这般不堪,谈什么全杀?全身而退尚且不易。
回道:“我们尽量不起正面冲突,我和林云飞诱敌,邢六哥和石蕊深入窝里夺雌狼便是了。”
清河并非智计不足,他涉世极浅,尚且不知这纷繁现世的千奇百怪,寻常术者的术法就有五行之外的阴、林、风、山......属性,更不用说深山野林生养的野兽的奇行百术。
邢六道:“好好好,不杀不杀,雌狼甚贪且又狡猾,杀了它倒是不坏,嗯,不坏不坏......”
又接续道:“清河小兄弟吃饱了就睡去吧,云飞和石蕊二人也不知在何地,只好等天亮再来寻得。这草莽之地,怕是多野兽,前半夜就由我守,下半夜我喊醒你来。”
清河想了想,倒也不便拂了邢六之意,道了声“好”就合衣睡去。
好一整夜的美梦,清河满满当当的休息完足。邢六下半夜不但没有如约叫醒清河,自己反倒是不知跑哪里去了。
清河伸了伸懒腰,眼见得千存山山头阳光斜映,白昼亮足,自己置身在一圈树林之中,面前一摊黑焦炭。
左右扫视了一圈,清河没见到邢六,支了张嗓子喊道:“邢——六哥......”心想:“邢大哥可能已经去找云飞和花妤了,我且做好整顿,等会好跟他们会合。”
清河起身,见焦炭旁一个旧布袋,好奇心起,清河打开布袋,见里面包满了红紫色的木槿花,或完好或细碎,根部都是滴水般翠绿,倒像是是刚采摘不久。
清河心里诧异,拾起布袋,刚拣起一支,未待细看,邢六形如鬼魅般,突然从树后转出来,一把抢过布袋,笑道:
“我见路边这野花红红紫紫,开得煞是好看,就胡乱采了些,哈哈哈哈。”
清河回道:“没事没事。”顺手就把木槿花放回布袋,心总感觉邢六似乎哪里不对,但看看他四平八方的粗样子,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。
清河问道:“累了邢六哥一夜,实在歉意,只是邢六哥昨晚为何不叫醒我?”
“啊?哈哈,我......我见你睡得熟,不好意思打搅,自己倒不觉累。”
清河心里透着奇怪,细细看了邢六:
粗矮的五短身材,满脸横肉,一只硕大的肥鼻,挤压的眼睛、嘴巴都较常人小了一圈。在清河面前滴溜溜走路,除了脚步好似轻便一些,这的的确确是邢家老六!
清河又道:“邢六哥见到云飞,小妤他们了吗?我记得昨晚,我就在他们边上拣柴,然后片刻间天突然黑了下来。”
“没......没,哪里那么好见到,兴许他们找我们去了。你瞧这一夜都是平静无波,这左右绝无有野兽,他们定然安全。”
“可是......”
“别可是了,先吃了早饭再说罢,蓄养点气力。”说完,邢六又从另一个布袋子里取出干粮来,一样的油饼、白面馒头和碎肉。
清河心想此行本就是协助邢六取药,自然毫无顾忌,取过食物,大口咀嚼,这次除了奇异的清香外,碎肉和油饼都有些辛辣之味!但见邢六也促在一旁吃食,便不再有任何疑问。
饱食之后,清河扑打了粘在身上的落叶,便招呼起邢六去寻花、云二人。
邢六截取山阳角度与树阴方位,领着清河往东边走出树圈,两人四足刚要踏出圈,耳后却听得一声声“清河......花妤......”的声音。
空山音盈,盘旋耳际,邢六还一头往前,似是未闻。清河却停下脚步,叫住了前面邢六,道:
“六哥,身后好像有人在叫我们。”
“哪里有?我怎么没有听到?也许是山里觅食的小兽踩空了脚,掉进了河泉里,发声喊罢。”
“不是,不是,你听——”